韶关有座老洋房,在风采楼后的风采路的小巷里头。去的时候大哥心里忐忑不安。说没有把握它在还是不在,因为时间久远,不能保证。去到跟前,大哥敲门,也是不安,有人没人不知道,开不开门也不知道。
门开了,出来一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老太,她说是个租户。房东主人已经不住这里,房子也和房产局置换了。她让我们进去拍照。
一楼很脏乱,显然是一个厨房兼杂物堆。出去看到院子,大哥老妹惊呼,还在还在,花园还在,那棵凤眼果树还在!
关于这栋百年洋房,我补充一段老妹的回忆:
在东湖坪,母亲找到了与自己理想追求相近的进步青年信明,也就是我后来的父亲。至于他是不是共产党员,已经不在乎了。在信明奔赴东江前线时,两人终身相许。母亲离开了第十二集团军的政治部以后,开始踏上了她的成年阶段– 结婚、成家、谋生、育儿等等,而这一切都是要靠自己。
当年的母亲刚满二十一岁。
从上四九出发,途中经汤塘往英德石角方向行进,父亲与一帮挑盐夫经过四、五天的步行终于到了在翁江河畔的英德黄岗镇,从那里坐运盐的船到韶关。
此时的母亲已经从始兴东湖坪回到韶关八姑出租的那座小洋楼。这时容奇一家四口 – 母亲、大娘(陈六女)、二哥、二嫂来到韶关租用了小洋楼的两个房间,大家设法凑合着维持战时的生活。三位妇女合作在门口外摆了一个街边小食摊档,卖粥卖糖水。“唔使好多架罉,一个柴炉仔,一两个砂煲,几个碗和几双筷子,放一两张竹蹬仔,咁就开挡。”母亲的二嫂很多年后这样描述的。说来也是,顺德人以烹调著名,除了母亲之外,每个顺德人似乎都会做一两样拿手菜,煲粥煮糖水是基本工。二舅智生在一家布料店找了份店员职业,依靠微薄的收入维持租金和全家四口的生活。
他们逃难北上原计划是暂时性地避战祸,没想到在韶关一住就快三年了,而且战争陷入胶着状态。韶关的山城还受到了日军两次进犯。虽然日军未能入侵韶关,但少不了日机经常的袭击轰炸。智生当时之所以选择曲江韶关为避难之处,看中的是粤北山峰的自然屏障作用,但是,这个自然屏障也阻挡不了日机的袭击轰炸。白天可见度高,日机多数是在白天来袭,防空警报一响,家中二女就得挽扶着缠脚大娘“走飞机”。韶关市民很快掌握了规律,白天没事不出门,听到防空警报,赶紧到河西五里亭找地方躲避;太阳一落山,整个城市就活跃起来,到处是点着蜡烛、煤油灯的夜市,真谓之白天黑夜颠倒的韶关生活。二舅父的那个布店,为了减少布匹损失,店员“走飞机”时,能带多少匹布就带上一起走。他们把中间卷布匹的纸筒抽掉,这样能把折叠的布匹放入箩筐里,挑着走。母亲常说:“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多动脑子,没有什么不可以战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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