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车（三）出租人生
知道我考试失败之后，老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报名学车，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车本。车子有了，总不能让它放在操场日晒雨淋嘛。
三个月后。老婆把车开走，作为交换条件就是我可以使用她的交通费。于是，我就不用坐地铁，不用坐班车，可以坐出租上班了。那时的出租有三类，一元的面的，一元二的夏利，一元六的桑塔纳。我被限定在面的和夏利范围之内。
夏利也算高级，属于有控制地使用范围之列，面的是随便打，所以我有好几年都是和面的司机打交道。坐面的是很讲究的，两排座，靠着司机坐，要忍受他一身的臭气，靠着后排坐，前面空空，像躺在棺材里。一有个晃动，很可能撞到前面的铁栏杆。为安全计，我还是坐到前面多，这个时候就有很多机会近距离接触面的师傅，什么是北京社会底层，坦率地说，作为大学教师是很少机会看到到的，我的很多知识其实都是面的师傅�的。比如黑社会，比如红灯区，比如坑蒙拐骗。从广院到央视，一共二十四公里，常常要走一个半小时，来回三小时，折算成多少课时呢？
有京剧的票友，一上车就给我唱，各种片断不亚于专业演员，有赵忠祥的粉丝，连他的假头套是什么牌子都知道。还有一位开面的的女司机，真是有点姿色，上车就跟我聊，说自己命苦，和六个男人好过都没有成。最后一次是被公司老总看上了，要她白天做司机，晚上做老婆，但是，不养她的孩子。她不干，就出来自己做出租了。呜呜，我命苦呀，她说着说着号啕大哭，正好车到广院西门，警卫和学生都奇怪了，吓得我连车票也不要就赶紧下车跑了。
有一天下午实在疲劳了，到西门抬手就打了一辆富康，看中它密封好有空调，上车我跟司机说，开到央视，然后，倒头就睡。醒醒睡睡之间，忽然，有人敲窗子，是警察，一睁眼，发现车子停了，就在中南海新华门前。司机也好像刚刚睡醒，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警察，后面压着长长的车队。这可是下午三点的新华门前呀！
这个地方能睡吗？车子靠边，检查！警察好凶。我问，车子还开吗？打别的车，这个车要检查。还是很凶。我只好下车，走到府右街重新打车，我想，那个司机今天的生意麻烦大了。我隐约记得在上车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昨天打了一夜麻将，输锝光光。
出租车，尤其是低档出租车，真是一个小社会，让我看到北京的另一个现实。我78年到北京，其实很少知道北京普通老百姓的七情六欲，但是，通过面的这个小窗户，多少看到了一些东西。天天坐车，我也琢磨出一套出租车调查法，每当北京政府官员说什么，我会问一下出租车司机的反应，真的，假的，很灵。那个时候正好在做IMI，一个是量化的，一个感性的，两方对照，对于市场就有了真实的感觉。
我的出租人生继续了七年，已经有点习惯了，也不想开车了，忽然有一天，老婆对我说，要换工作了，没有交通费，你得自己开车上班了。
于是，我又和车本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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