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追记五、去留之间
老婆进入东大，参加研讨，听课，泡图书馆，一如我当年生活。
有东大校友介绍，老婆在涉谷的一个名叫“共同电子”的公司做临工，这个公司专门研发录制声音模板，与老婆的专业背景多少也是“对口”。当然，“时给”（工资）也比色拉店高多了。
在东大的研究室
色拉小店的店长对老婆说，大家喜欢你，希望也能留下来工作，即使一周来一次也行。老婆爽快地答应了，一周去三四次东大、涉谷，周末就回到色拉小店。她的生活节奏一下子紧张起来。
有一天，老婆看到校园公告栏张贴了很多“会社见学”的海报，她给我取回了几张。我说，“会社见学”就是企业参观，各个企业开始招聘了，你如果感兴趣，不妨去看看。
第二天她真的去了，看了两家，都是电子技术专业公司。其中一家“会社见学”之后觉得不合适，退出了。那家企业也很认真，回了一封信，说公司招募外出安装调制设备的工程师，不考虑招募女性。另外一家企业名叫“中野软件”的公司，看了公司规模和招聘需求，比较对口，于是，正式进入对方的应聘程序。
日本的企业招聘大概是这样的，先是公司访问参观，然后，参加公司笔试，合格之后参加面试。面试比较重要，次数一两次不等。老婆出席这个公司说明会之后就是笔试，一周后接到合格通知进入面试，据说是部门面试，考问大多与专业有关。过了几天，老婆接到人事部通知，说是参加最后一次社长出席的面试。老婆如约去了。
开始的时候，老婆的心态有点像看热闹，赶庙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像真的，老婆也越来越投入了。我问她社长面试的情形，她说，好几个人在一个屋，她开始还紧张，聊着聊着就很放松了。
一天上午，这个公司的人事部部长来电话了，老婆先接的电话，说了几句脸色凝重地把电话转给我。人事部长说，经过种种考核，决定录用了，马上就发内定录取通知书，日本企业正式录用外国人的手续比较复杂，需要尽快办理工作签证手续，相关文件已经用特快专递送出了。
我听了很愕然。有八十年代自费留学经历的人都知道，所谓留学目的并不是为了“学成归来报效祖国”。自费留学就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放逐，从此获得自由人身份，学习，得到学位无非就是为了一个跳板，最后获取进入这个国家的通行证。在美国，这叫做“绿卡”，在日本，就是“工作签证”。老婆半年不到，糊里糊涂就得到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怎么办？
你自己争取的权利你自己决定。
你呢？
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老婆刚刚落地东京那天，我就对她说，我还是准备回去。老婆很愕然，一句话击碎了她许多的梦想。
我当年态度为什么那么坚决呢？我也说不清。估计也就是两条，第一、在东京生活四年，开始厌倦了，数着将来的日子感到无聊；第二、恐怕就是中村以前说过的三十五效应。日本就业，三十五就是一条死线，过了三十五，到什么公司工作都是被定格了，没有出路的定格。祖国的那一端，真有东西吸引我吗？熟悉的职场，专业的承诺都是相当虚无飘渺。我之所以执意回去就是出于一个信念，那里是唯一可以给三十五岁的我一种自己掌握自己开拓的机会的地方。
那天下午，公司录用的文件到了，推开文件我很平静地对老婆说，只有三个可能，我们可以选择。
哪三个？
一、你留下我也跟着留下；
二、你留下我先回去，看看形势再说；
三、我回去你也跟着回去。
老婆低着头好久才说，给我一个星期时间考虑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滚雷，我知道我们正处在一个危机四伏左右彷徨的十字路口…….
一纸内定采用通知，让我们处在左右彷徨的十字路口，遭遇选择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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