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原点七:大批判,斗“牛婆”
谁是“牛婆”?我的一个初中女同学,她的真实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其实,这个乱乱糟糟的初中班的很多人名字我都记不得了,也就失联了。在一片模糊的初中同学面孔当中之所以记住了“牛婆”,因为我出席过她的批斗会,也是学生时代批斗学生的唯一一场批斗会。也就是因为有了这个批斗会,四连四排奇迹般地转变了。
自从六六年进入文革时代之后,批斗会几乎天天有,尤其是六六年红卫兵的疯狂时代,斗走资派,斗地富反坏右,斗校长斗老师,整个社会如同打了激素,极度亢奋。进入初中,批斗会场次少了,但规模不小,那时有场“一打三反”运动,经常在二中校园背后的越秀山体育场组织万人集会,我去过这种批斗会,会上人气沸腾,会议最高潮就是大喇叭宣布把反革命分子揪出来,话音一落人群当中立即拖出若干“反革命”,被当场戴帽挂牌拖上卡车,在呼喊口号的森林一般的胳膊当中巡游。我母亲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被通知参会,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被旁边的工友揪出来,跟着卡车“陪斗”。示众培斗之后羁押在厂,然后通知家人给她送换洗衣服和被褥。我在博客上回忆过当初到工厂给母亲送被褥的情形,作为“老运动员”的母亲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她说领导要她写自我批判材料,于是她就埋头写,写出了厚厚的申诉材料,羁押她的年轻人看得奇怪,说,游姨,你在写小说呀。
文革当中,我没有被批斗过,当场批斗别人也没有,批斗女同学“牛婆”是头一回,也仅仅是一回,但却刻骨铭心。
批斗“牛婆”的起因很莫名其妙,据说,她在学工的时候为一些小破事和其他女生争执起来了,在学工总结小组会上把这个争执进一步扩大,终于酿成了全班的批斗会。我也怀疑,可能是班主任有意引导,将闺蜜小事上纲上线,扩大了战火。现在回忆起来,那个叫做“牛婆”的学生也就是小资一点,喜欢臭美喜欢八卦,而且,喜欢“妄议周围”,例如,她和同学议论邹老师“酥皮脸”和“咸湿眼”(邹老师脸上过敏泛出红光,咸湿,广东话就是“好色”),这位女生也议论我是“假捞”。那时,广东人称北方人为“捞兄”,“假捞”就如同说“假洋鬼子”,恶毒吧。
批斗会就在教室进行,被批判的对象“牛婆”站在黑板前面,班上女同学轮番上台发言,揭发她在日常生活学习当中的种种表现和议论,因为她对每个同学都有评语,而且,基本都是负面的,被评论的人当然怒不可竭争先上台辩驳同时加汤加料揭发“浑身充满资产阶级恶臭的“牛婆”的“严重问题”。“牛婆”开始还争辩,有点舌战群儒的味道,随着火药味越来越大,她就不辩驳了,最后,就是低头认罪了,是不是罪该万死千刀万剐我也记不住了。
这个批斗会持续了两个下午和晚上。会议结束之后原来散漫不堪的四连四排忽然改变了模样。变得守纪律了,谁也不敢迟到早退了,变得听话了,没人再敢模仿邹老师的口吃了。那个“牛婆”呢,再也没有一副臭美耻高气扬的派头,见人就小步开溜低眉顺眼。学校不失时机把我们这班树立为“后进变先进”的典型。一个“勇于和歪风邪气作斗争的班集体”。
不久,我们初中毕业了。升高中的时候,四连四排整建制调剂到新创立的103中学,我呢,因为会讲故事,又有亲戚帮忙,没有去103中,继续留在二中,加入到五连二排。
五连二排的班主任叫章以武。那个邹尚荣高升了,当连长了,不过,还是初中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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