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漂记十:进出东大
看不久前武汉大学的一个国际大学科研竞争力排名研究,东京大学排在全球第8位,台湾大学排在第135位,香港大学排在149位,北京大学排在192位,清华大学排在196位。
言及东大,感情多少有点复杂,它毕竟是我第一个落脚日本的大学,也是我非常景仰的名牌大学。在日本,只要提及东大,人们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崇拜,这一点有点像美国人说到哈佛,中国人说到北大差不多。之前,我对于东大的了解相当表面,例如,六十年代的“安保条约之争”,东大曾是左派学生的据点,再如,日本许多名流政客出自东大,其中的东大法学部更是高官和政治家的量产之地。
我所去的地方叫做“东京大学新闻研究所”,如果说学科序列属于“社会学研究科”,中的“新闻学”,此外,还有“社会学”、“社会心理学”以及“人类文化学”三个子学科。当时的东大新闻研究所实力相当强,有一批名家支撑,如讲授传播学综合理论的稻叶三千男,讲授媒介与政府关系的内川芳美,讲授社会传播沟通过程的冈部庆三,讲授舆论与宣传效果的儿岛和人,讲授媒体论的竹内郁郎教授以及大众媒体内容表现的荒濑丰都是顶尖学者,他们的不少论著已经翻译到国内。我到东大的时候,中国来得留学生不多,其中一个就是人大的郭庆光。有一次他与记者言及中国传播学大事记的时候,特意提起了当年东大内川芳美教授访华。
传播学研究在我国起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这在学界似乎没有什么争议。当时有两个标志性的事件,一是1978年中国和日本缔结友好条约后,我国请了一批日本友好文化人士来华访问,其中有东京大学新闻研究所的所长内川芳美教授,他担任过日本新闻学会(后改为大众传播学会)的会长。当时,内川教授访问了社科院新闻所、人大新闻学院等几家新闻教研单位座谈交流,介绍了不少大众传播学的概念和知识。另一事件是施拉姆先生在他的学生、当时的香港中文大学新闻系主任余也鲁先生的陪同下,先后两次到北京,都介绍了大众传播学。当时,对怎么翻译这个词还有一些茫然。在这之前也有学者在介绍国外的新闻学时涉及到这个概念,但译法不同,也没有引起特别关注。1983年我接受国家教委派遣赴东京大学新闻研究所留学,当时有不少朋友问我你去学什么,我回答说学习传播学,他们感到非常奇怪,说你学的是新闻,怎么改行去学造船了?原来,朋友们把“传播”理解成“船舶”了。当时,学界对这门学问还很陌生,社会上对此更是一无所知了
我在9月上旬骑车到到东大,路上要花四十分钟左右,东大整体建筑不高大,被银杏树遮挡,显得很低调,只是那座标志性的塔楼讲堂较为醒目。所以我在日记中写道:“东大给人的印象是很随和,不像国内一些大学那样阴沉”。第一次去,因为“外国留学生相谈室”不办公,办不成什么事就回来了。过了几天再去,办公室有人了,填表,交了半年学费十三万日元之后,就到新闻研究所报到。那天见到了指导教官荒濑丰教授,一个非常和气的一个老学者。他告诉我,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自由选课,只要是东大的课就可以随便听。他的研讨课一周一次,目前有三个学生,加上我就成四个了。我问及到将来的研究,他说不着急,看看再说。在他的印象中,我属于电视人之类,且对少数民族充满兴趣。有几次他告诉我最近那里有关于少数民族问题的研讨。在我的存档信件当中,有他一封信,是提醒我某星期天NHK要播放“米”的影片,要注意收看。
内川芳美教授是第二个星期见到的,他算是我的朋友的朋友,也很亲切,我向他咨询将来的研究领域,他的回答和荒濑丰教授一样,说不着急,可以了解一下日本的情况后再确定自己的研究方向。
东大的学习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出奇地轻松,阅览室图书馆是开放的,可以随意进出,我开始喜欢四处游走,后来就喜欢泡在图书馆。日本的大学通常都有很大的学生食堂和购物的“生协”(好像是生活者协会之类,价格稍稍便宜一些),一般的“生协”都有书摊,可以站着自由翻阅,日语叫“立见”(看戏的站票)。我的情报收集规律是这样的,首先到图书馆看书,中午去吃饭,顺便到“生协”书摊“立见”新书,有感兴趣的书先看看出版时间,如果是再版就到旧书店淘,如果新版,阅读几次记住页码,回到图书馆借阅复印,实在太好就掏钱买。日本的专业书价格实在昂贵,一般都是2000日元到3000日元左右,日本的学生也说贵,况且我们这种靠打工生存的来自第三世界的自费留学生呢!回国的时候整理图书,我发现自己的求学轨迹,开始是大量手抄和复印材料,然后,是古旧书籍,最后是新版图书,这说明我的生活水准步步提高,但是,真正记得住的牢牢刻印在脑子里的,是手抄的,“立见”的东西,后来看到书名就买的书,其实很多都没有认真读过。我一直在想,财富这个东西,可以给你一些方便,但是,给不了多少知识,更给不了你的独立思考。
没有班主任,没有堂上点到,也没有导师培养计划,可以尽情在书海中浮游,实在是轻轻松松的研究生活。然而,这是一个相当脆弱的平衡。如果上学两天,打工三天半(日本当时实行五天半工作制)计算,我那时给700日元的工作,勉强可以维持这种捉襟见肘的生活,但是,大学时间呆长了,口袋的银两就不够,如果打工时间长了,生活有变了味道。
什么研究生,这是一种误解,这就是国内的旁听生,预科生,所以你可以存在多种选择,刘欣告诉我。我说,自由自在,这不是挺好吗?对呀,你可以尽情打工了呀,很多留学生就是这样做的。不过,研究生没有奖学金,读两年算是到顶。那怎么办呢?就业或者考试,考真正的研究生院的“院生”。刘欣就是这样做的,在东大呆了半年,考到横滨市立大学研究生院去了。
那我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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