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事二、值得吗?
其实,没有对错的问题,是双方选择错位问题。我常常沿袭一种做事的经验来培养学生,希望学生三年在研有所收获。但是,环境是多变的,处在成长阶段的学生也是多变的,他们的原来计划,如好好学习潜心学问之类这些抽象的东西很容易被就业的现实所击倒。所以,有学生常常发问,值得吗?
坦率地说,我很难回答“值得”和“不值得”的问题。打电话做底层调查,值得吗?查资料做整理,值得吗?一个项目一做就是五年八年,值得吗?我一个远在加拿大的外甥女一直很羡慕纯粹的“学术研究”,去年大学暑假得到一个做科研助手的机会,她到了紧靠阿拉加斯的北部森林做了一个多月的“科研”助手,给她母亲诉苦,说天天的工作就是拣松鼠的粪便,统计粪便中的松子数!我的老妹问我,这值得吗?我说,值得。不然,她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科研。
值得不值得应该说是一个“该做不该做”的始端判断。每个人事前都应该细细衡量,这个朋友交往值得还是不值得,这个大学该去还是不该去,这个岗位值得争取还是舍弃,这个判断非常重要,垫高枕头想个十天八天不为过。不过,一旦想通了,下定决心了,“值得不值得”就应当转换到“如何做,怎么做”的思路上。学生常常发生的问题是什么呢?一是行动之前没有思索“该做不该做”,“值得不值得”;二是上路了,进入程序了,本来应该思考如何作的时候,却反过来问,值得不值得,问题顺序倒置了,于是出现了自我的迷失。系统也就死机了。
写到这里,接到子忠电话,说到了大学的新媒体研究院事情,烦恼得很。我说他是自寻烦恼。既然下了要做的决心,而且,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那做就是了,瞻前顾后,反复掂量,做着做着又回到前头,该做还是不该做,累不累呀。研究院就是研究院,不是本科教学的学院,以项目,科研为主导的研究院,这不是定位很清楚吗?子忠说,好歹也是院长了,没几个兵,不带一两个专业不好吧。我一听,乐了,这不是典型的走回头路吗?像子忠这类聪明人也会迷失自我的。
看电视,说到最近沸沸扬扬的富士康跳楼事,其中一大学生很典型,带着科研的兴趣进入了制造部门,不得排解,坠楼身亡。媒体在议论谁该负责,我说无解。以媒体为代表的社会对于任何事情都会议论而不负实质性的责任。富士康该负吗?死者本人呢?抛开人生伦理,我只是从个人决策系统中考虑,这也是典型的自我迷失,面对理想与现实冲突的时候一种不负责任的自我解脱。退一步说,金钱和理想选择了前者,那就按照前者的规矩做事好了,再退一步说,既然怀抱崇高理想,那就不要选择富士康好了。如果这种分裂的心理不得排解,被就业被安排最后还是被跳楼。
这次和美国青年老白同行,他娶了个中国老婆。我问他,喜欢北京吗?他说,喜欢,都已经在北京安家了,长年生活了,想的就是北京好吃的好玩的,干吗要挑北京的毛病呢,这不是神经病吗?
快乐的源泉其实就是四个字,叫做“单纯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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