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空间媒体

本期封面内已经有一篇“对话总编辑”，于是想可以省事不写视点，然而编辑部坚持视点不能断，笔者只好继续。

综述、对话、案例，从不同的角度阐释了空间媒体的概念，论证了空间媒体的价值。万物皆媒，空间也是媒体这个提法，是一种不证自明的存在。时间是媒体进化的佐证，空间也是。人类的活动必然在时间与空间两个维度中进行，也受到时间和空间的制约。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长河中，空间的媒体化进程从未停止。诸子百家的论道，古希腊哲学家的争辩，都是在固定场所中完成的，那大概就是最早的空间媒体——人们在一个相对有限的场所内进行相对无限的信息传播与互动。随着技术的进步与发展，时间维度的媒体被发扬光大，而空间维度的媒体虽然也在飞速进步，却没有获得与之相匹配的声量，这是编辑部想要论证其价值和意义的初衷。于笔者而言，在这里更想探讨的是空间媒体的特点与痛点。

先看空间媒体与时间媒体相比的两个显著特点。

其一是感知方式的差异。图像和声音是我们感知时间媒体的方式，但是电波、信号这种传递介质是我们的肉身无法触及的。与之相反，空间媒体是一种可以被我们触摸和感知的“容器”。这种容器可大可小，是运营者以空间为尺度和框架，进行内容表达和创意呈现的信息传播平台。在这个容器内完成的信息交流、沟通互动，就是空间媒体的媒体化本质。当然，空间有大小、尺度有差异、纵深有不同，使得这些容器内可以表达的内容、呈现的创意也会有区别。所以无论是餐厅、书店还是展览馆，或者大到一个街区和城市，都有可能在多样化手段与技术的加持之下变成媒体，而且内涵丰富、外延无穷。在全球城市化的进程中，一种文化内塑和外塑共同作用下的空间设计与呈现需求，正越来越明显地左右着我们的生活，改变着我们的世界。从这个角度而言，空间媒体显然迎合了空间运营者的需求，在今后的商业空间开发、公共空间设计、城市形象建设中，都将找到极大的价值支撑。

其二是传播方式的即时性。研究大众传播的人常常会用到“转瞬即逝”这个词，用来形容线性传播的不可逆转、不可追溯。然而与空间媒体相比，时间媒体却是相对恒久的——我们可以翻出十年前的报纸重新品读，可以回看二十年前的电视节目再度分析，但是却不可能再次亲历一周前的某一场展览。“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大概是对空间媒体传播即时性很恰当的一种描述。这种即时性其实是由空间媒体构成要素的唯一性带来的：自然要素、人文要素和历史要素及其排列组合、权重次序、叠加方式是空间媒体的传播基础，而它们显然是在持续变化和发展中的。在封面组稿的案例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个空间运营者对于这三个要素的差异化运用差异。一方面，这三个要素的差异化组合呈现，形成了每个空间媒体的自我特质。另一方面，这三个要素本身都是发展中的、不稳定的，成为了空间媒体自身不能被复制和恒久保留的重要原因。

再看空间媒体与时间媒体相比的一个显著痛点。

正如上面所说的，空间媒体的存在价值有赖于自身的创意设计，受制于传播的即时性。这两个特点的存在也给运营者带来了商业操作上的痛点。一方面，虽然空间媒体对于空间大小并没有严格的限制，但却对空间内的创意表达、内容设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本质上，文化内核、人文特质、自然景观都需要合适的方式方法来展现。虽然声光电技术的发展，给了我们更多的可选项和更多的可能性，但也对运营者的自身审美能力、操盘能力提出了更大的挑战。空间媒体的信息传播方式需要引人亲临，需要营造氛围，需要留下印象，完成媒体和受众之间的碰撞与对话，而这个开头稍纵即逝，瞬间决定成败。还有，烟花再好看、游行再盛大，受众可能也只会看一次，审美疲劳会迅速赶走他们的新鲜感与好奇心，给运营者带来如何持续运维、变现成本的更大的挑战。所以，在可控成本的范围之内，如何持续性地吸引用户反复亲临、感知新鲜，成为了空间媒体运营者必须解决的重要问题。

常规来说，解决这个痛点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把容器放大，制造更多的场景，让用户不得不“再来一次”。显然，以城市为体量的空间媒体在这一点上有更大的优势。另一种是改变传播节奏，追加更多的信息，让用户“常来常新”。所以，书店的新书，展馆的新展，餐厅的新菜式和新活动，都是吸引回头客的重要手段。当然，也有这两种之上更加高级的玩法：融入用户的生活，成为他们与世界对话的一个部分，成为他们的精神寄托、文化家园，持续性地与用户发生互动、产生情感的联结和文化的共鸣。

户外媒体改变了时间和空间的联结，却也逃不开规模化的宿命，空间媒体是否也会如此？笔者认为，大概率也会如此。但是，户外媒体可以大批量复制、拓展，空间媒体却没有这么简单。60余年探索，迪士尼乐园也不过12个，口碑惨淡者亦有之。空间运营者的征途仍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