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院长是一个苦差事。昨天言及高校创收,这是那个年代做院长的一个痛处,我认为这是一个灰色地带刀口舔血的活儿,院长没得几个钱还要负全责。我对刘灵说,万一一脚踩空,叮当进去,你给送饭哟。他说,送的送的。在做系主任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大学的制度弊端,社会有巨大的需求,大学内存丰富产能,但是,囿于体制桎梏,只能打打擦边球,边踩红线边偷吃。七部委的进驻真是给院长们解套了。从今以后学院的创收路径发生彻底变化,由打野食路子变成依法依规路子,来自上层的约束也越来越大。
大学依然还是一个江湖,各有各的圈子和势力范围,有隐形的丛林法则。我也明白,控制越严,资源争夺越强烈,不能文质彬彬更不能忍气吞声,该做就做,该说就说,小问题不纠缠,大问题不躲避。戴着镣铐跳舞,与大学各方周旋就是院长们的一项重要任务。
大学的大环境时松时紧。每当大学领导变动,环境变化自然收紧。老苏刚当校长那会儿,常常召集院长们开会,我缺席了几回,刘灵给我带话,说校长生气了,要我回去问问阿黄,想干不想干了?连会都不开。我当即回答,老子不想干了,费力累心。我实在不喜欢扯皮会,不喜欢行政的无端干预。一个科研教学的基层组织,如果一切都顺从计划安排,那很快就失去活力,成为一个教务机构底下的组装车间,这不是我想要的。
遇到一天大学召开院长学习研讨会,讨论大学如何健康地持续发展。我迟到了,刚落座就被校长点名,要我谈谈大学如何健康发展。我不假思索回答,这是个大问题,需要好好研讨,尤其是当下本校,一个校长的心坏了,一个校长的脑袋出问题了,还有一个眼睛半瞎了,班子已经残缺不全,大学何来健康发展?
我当笑话说气话,话音一落四座无声。我知道大事了。这是一个正副校长书记和全体院长的会议,头头脑脑全在。我回到坐席,马上收到短信,说老黄今日发飙,居然当面横扫所有领导。
我检讨自己的种种不当,决定用心弥补。我对刘灵说,我们要做一些修补工作。可是,怎么做呢?把放在小潘那里的好酒盘点一下送出去吧。有竹叶青,有汾酒,还有茅台。刘灵送到老苏那里被拒了,说别来这套,为此,我又亲自去了一趟,说,我的酒,你怕啥,不喝白不喝。
全体会上我宣布了一个“祥云工程”,我说,有几个校长对我们不太了解,行政口也常说我们的负面消息,需要好好沟通,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列举出四朵“乌云”,指定四个老师公关,把顶上的四朵乌云变成祥云。学院其实也有奸细,我说过的话,两天不到传遍全校,那些校长们见我就说,阿黄,你搞什么搞?我们都成乌云啦?我们明明就是祥云啊。你有话好说不要骂我们呀。
行政口的也知道了,他们知道我脾气大,会骂人,会标签乌云,所以尽量不招惹我了。我让手下老师学生去办事,一报我的名字,他们就会咧着嘴笑,来啦来啦,快办不招惹,提供上等服务(办事学生语)。
歪打正着,乌云变成了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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