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坛子里,一说到1976年,多次使用“起伏跌宕”,“大悲大喜”的字眼。在我人生记忆当中,从没有过如此大起大落的感觉。关键是这种大起大落是个人集体国家融为一体的。
1976年一月八号总理走了,全国人民哭得一塌糊涂。有哭总理为人的,有哭国家前途的,当然,也有哭草民自己悲哀黑暗的未来。之后,爆发了天安门事件,接着到夏天,七月六日朱老总走了,悲哀程度不如一月激烈,犹如老朱的为人,朴实低调。接着七月底,发生了唐山大地震,这一震引发全国震,北方震完南方震,到处报警。远在南方的广东据说也有地震的危险,于是报社领导要求年轻人回单位值班。我们白天照常采访写稿,批判老邓的右倾翻案风,晚上聚集在会议室,一边吃喝,一边穷聊,所谓吃喝也就是花生红薯加几根青菜。那个时候,吃喝是小事,真正的目的是交流小道消息。
在我坛子的另一篇文章,“写给学生 二十一岁那年,大悲又大喜”如此记录:
随着时局变化,我发现和我一样感到痛苦的人其实很多,而且,大家开始喜欢在自己的朋友圈里交流思想和议论时局,章以武的家,仇智杰的家是我常去的地方,到那个时候大家无所不谈,政治和时局是一个共同话题。一说到政治,就会议论起江青那一伙人,当然,那个时候还没有明确谁是四人帮。而四人帮背后的老人家,人们不敢公开指责,通常都是委婉地说,老了,糊涂了。到了七五年秋,随着名为反击右倾翻案风实为批判老邓的运动展开,人们对于老人家基本失望了。七六年初,总理去世,大家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悲情蔓延之间异常团结,终于看到了北京四五事件的爆发。我赞成一些学者的观点,所谓人心背向,与文革决裂,四五事件是一个重要的标记。
八月底,地震值班过去了,报社工作逐步恢复正常,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接到消息,老人家走了。
全国拉黑。就我所在的报社而言,大伙的悲切之情远不如一月,可能是被唐山大地震震晕了吧,麻木夹杂着焦虑,沉默的表面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安与躁动,大家好像都在等待什么,然而,至于等待什么,谁也没有明说,只是你我心照不宣。这种奇怪的氛围一直延续到十月,等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有时我会想,如果老人家的生命再延长一下,如果四人帮比华国锋早动手一点,结局将会是如何呢?老人家所建立的文革体系会不会延续一下呢?我想不会了,因为已经没有维持的资源了,国家到了崩溃的边沿,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四分五裂,内战重开,中国将彻底坠入黑暗的深渊当中。
当然,社会历史是没有如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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