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上次的退休话题吧。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它意味着一个人生的转折,可能是一场事业的谢幕,也可能是一种财富的衰减,但它毕竟是一个不可逆转的客观规律,不会为人的意志所转移。我把这种不可转移的事物称之为客观环境,对于客观环境,不能躲避,也不能视而不见,应该有一种顺势而为的态度积极来应对。
就我自己来说,退休与否,对于我的经济收入和工作状态丝毫没有影响。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可能会更加从容,宽松,更多的自由选择。我为之担心的有两个方面,一是我的团队,与我共事多年,忽然我休息了,他们可以习惯吗?那个学院,刚刚具备了一个发展的雏形,会不会因为院长的改变而改变呢?当然,任何事物都具备两面性,可能改得更好,也许改坏了。所以,我把准备工作的提前量放在五年前,希望能够依循现有的运行轨道平稳过渡。首先,我必须早早告诉团队各位,我会退休的,也必然要退休的,后生必须自立,学会独立自主,学会当家作主。第二,也是最为重要的,为这个学院建立一种平衡各方的运营机制,一个可以持续运行的制度,一种互相认同的文化。前者属于团队的疏导和教育,相对好做,后者是最难的,从学院成立的第一天就开始着手做这件事情。
制度安排,制度创新,很烂很烂的术语嘛,难道你也在醉心此事自欺欺人?但是,如果不做,或者,步着社会无数失败者的后尘去做,那也太无聊了吧。坦率地说,我对于制度安排的文字游戏是不感兴趣的,我目睹无数机构,制定了家法校法乃至国家大法,到头来不是一纸空文吗?制度的失败不在于有无文字和条规,在于习惯的行为,规矩的尊崇,再上升一点,就是贯穿血液当中的无形而有迹的“文化”。对于这个文化,我不想把它神秘化,我把它定义为遇到什么事情就该如何做的规矩,而这个规矩是被大家高度认同的,不含有任何派别和私利的。
于是,我开始了一个长期的工程,这个工程起名是什么,不知道,也没有和我的同伴商量过。第一项工程的名字特别扭,就叫“班子会”,这个称呼是从我党借用过来的,其实,就是这么一伙人,院长书记系主任等等,每周都有一个例会,说事汇报讨论。开始,大家觉得特无聊,十多年过来,忽然发现它的功能很特别。这是一个沟通平台,隐含信息交流信息公开的重要功能。不管什么单位,估计都有班子会的制度,但是,基本都是徒有虚名,因为那些班子会,没有落实民主议政民主决策的功能,会场集合了一伙人,传播都是单方向的,由上而下的,而且,决策时候神神秘秘,这种会基本就是家长一人独大表演会,独裁专制发布会,没啥用处。我不要这样的会,所期待和营造的是畅所欲言活泼讨论最后形成共识的会。有这样的会再延伸到全体会。所以,学院气氛是民主的开放的平等的。
有了议论协商的沟通平台就够了吗?不够的,还需要建构第二项工程,集体表决工程。
看历史,常常让我掩卷静思,无数英雄豪杰,为什么会发生颠覆性的错误呢?一个很好的团队,为什么不能制止领导者的荒唐决策呢?必须有一个机制,重大问题的表决机制。就在我当院长的期间,也遭遇过几次大的考验,如进人的问题,辅导员制度引入问题,还有学部合并问题,事关重大且又长久,我们算是躲过去了,有惊无险,可是,将来怎么办呢?所以,学院有一个很重要的规定,重大问题,一人提议二人附议,可以发起班子会表决,如果问题不能够解决,就有全院表决的制度。这制度建立了,也发挥过作用了,即使我退休,它在关键时刻还会发生重要作用的,我是这样认为的。
一个学院,从几个人的教研室演变成学系再又成长为学院,我把它定义为一个具有生命力的生物体。既然是生物体,它必须有自己的生长规律和生态环境,循序渐进适应性生存,这是一个不可改变的生命规律。所以,我赞成代际承传而不是基因突变。我们这个机体不需要基因突变。当下,所谓的空降部队成为一种时髦,很多大学甚至在热衷于全球竞聘。就学术交流而言,很需要全球交流,但是,在学院的管理层面,不需要。必须根植于学院,了解学院历史文化传统的人才能够具备驾驭学院的资格。所以,我们也立下了如此规定,任本系主任者,必须有本院五年以上经历。任本院院领导层级,必须具有八年以上经历。
这就是第三项工程,学院文化工程。
一个民主协商议政决策的平台,一个重大问题集体投票少数服从多数的表决机制,还有,保持文化稳定性持续性一致性的任职规定,这就是广告学院赖以生存长治久安的三大武器。经过十年的熬炼,终于成型,于是,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向大学组织提出退休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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