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今早说走就走

大约在八点半左右，车经民航医院，深圳来电话，说爷爷不行了，正在进行抢救。我停下车，再去电话的时候，说父亲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在昨天早上，我还在苏州就接到大哥的电话，希望我给父亲打电话，劝他上医院，因为保姆说父亲早上感觉不适，九十六岁的老人，任何风吹草动都是令我们记挂的。然而，正因为是老人，会行事固执，任性，尤其不愿没事有事去医院。大哥说，我们劝，你也劝，看看医生放心。我去电话了，保姆阿秀说，答应去了，正在穿衣呢。我说好，有事赶紧通知。我放下电话，又给广州的大哥去电，说老爸愿意去医院了，你们盯紧就是。中午离开苏州往上海和老婆汇合，途中又接到电话，说检查了，有些指标不正常，但是，需要明天的医生确诊。这时，二哥已经赶到现场，大哥三哥正在途中。

到达上海，老婆得知此事，问要不要飞赴深圳？给深圳去电，得到了微信回应，情况好多了，父亲感觉有劲儿了，见到大家很高兴，说自己很幸福，很满足，很高兴。这三句话是老爸近年的口头禅，每次聚会都这么说，年年说，月月说。今年春节见到老爸，我说老爸情况很好，那就争取活到一百岁吧。这样的好话他一听就会乐，乐了就笑，眯着眼睛边笑边点头。他总是说，活到这个年纪，知足了，应该知足了，为什么知足？他说，一是当年仕途波折，顶住巨大的压力，与母亲不分不离。那个时候，你妈什么都没有了，党籍没有了，公职没有了，好多的人劝我，和老游离了吧，把孩子分送别人吧。但是，想了好久还是顶住了，数十年家庭做到健全，很好。这是老爸放在首位强调的。第二个满足理由就是子女成长。我对父亲说，一晃荡就快年过花甲，没有什么大富大贵呢，父亲说不要的，知足常乐，大富大贵没准就有大灾大难呢。看到你们兄弟几个，从来不依赖父母，也没有条件依赖父母，从小到大就是自强自立，和谐相处，很好。父亲第三个满足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健康。出生入死几经波折，自己无穿无烂，可以送走许多战友家人，可以不给后人添加麻烦，很好。这十年，在我记忆中父亲的身体遭遇过三次大事，一次是眼睛动手术，我好像出国了，事情完了我才得知。第二次是07年肠胃出问题动手术，我和老婆赶紧飞赴深圳，结果是虚惊一场。这是第三次，我以为老爸也像上两次一样能顶过去，可是没能。

父亲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每次事发之前他都有预防，该提醒就提醒，该安排就安排。这次有预兆吗？去年国庆回家见到老爸，他把我叫到一边，很认真地说，我如果有个万一，处理后事千万不要亏待伺候了二十年的保姆阿秀和她的家人。今年春节又把我叫到一边特意叮嘱，还规定了许多细节。当然，讨论到将来万一，不会光是那么些细碎，还有些我认为的大事情。最大的事情就是身后安放。母亲走的那年，我们在广州银河革命公墓预留了父亲的位置。我问父亲，有没有考虑把坟迁到老家呢。父亲出生广东佛冈四九，有位置山岗的祖坟，据说风水不错。父亲听了坚决摇头，说不用了，银河公墓就很好。我们这一脱的人，就是属于这个地方。

今年初四那天，我和大哥一起去银河革命公墓看母亲。两三年不见，公墓又拓展了地盘，母亲周围增加了很多我认识的叔叔伯伯。大哥给我的那一把香，很快就用完了。夕阳西下，我看着这些整齐排列的墓碑，忽然觉得母亲并不寂寞。每每月朗星稀的时候，那些抗先队的，十二集的，东纵的，珠纵的战友们会不会齐聚一堂？人群当中我的母亲会不会在高唱游击队之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