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漂记七:哦,巢鸭
抵步东京,两件事要马上办,一是找住房二是找工作。
找房子不困难,有姓沈的朋友在关照。他楼下有空屋,每月6500日元,且不收礼金,但就“黑一点,脏一点”,他在电话里说。后来我才知道,房子是在一楼拐角处,终年不见阳光,旁边是厕所,门前是厨房,且有两只硕大的垃圾桶,那“一点儿”,可够我好受一阵。
我住的地方靠近“巢鸭”车站,顺着环城的“山手线”步行七八分钟就到,一座古旧的二层木造建筑。房东是东京工业大学的教师,每月收租见面,平常没有任何联系。他给我的提示是两点,第一、要注意防火,木造建筑一点就着;第二、不要说“亚酷渣”(日语黑道的发音),因为近旁住着很多黑道。
我后来留意了一下,真是环境复杂,路边就有一间色情店,傍晚时分,装着燕尾服的家伙就出来招揽生意,还展示一堆彩照。日本黑道人物穿着和普通人差不多,老大一般板寸头,黑白色服装,底下的小青皮衣着稍微怪异,喜欢大红大绿。与黑道碰面最多的地方是在澡堂,日语称为“钱汤”,离我住的地方也就二三百米,一队老夫妇把守。进门也是男左女右,老头安坐中间,一只眼看“男汤”,一只眼看“女汤”。大妈扫地,不管你是不是赤身裸体。进钱汤的人,一丝不挂,黑道一般文身,所以黑白两分。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文身,感到震撼,那个家伙的背纹了一只大的青蝴蝶,从池子里出来,栩栩如生。我坐在旁边,几乎要动手摸摸,被旁边的小沈拉住。他用北京话说,找死呀,洗你的。
《东京梦》中所说的小沈,就是日语部的沈宝庆。他是吉大毕业的工农兵学员,我在日语部实习的时候他在东京留学,后来回去了一趟,再又转为自费留学,住在我的楼上。他是我的生活向导。两层楼的公寓,楼下只有我一个人住,楼上住了三个,一个就是小沈,还有一个东北来的小张,据说是日本残留孤儿的亲戚,来日多年,年纪不小,正在创价大学读本科。还有一位姓赵,中国政府派遣的公费生,好像也是东京工业大学的研究生,原来住在留学生公寓,嫌贵搬出来了,碰面很少,不管多晚,回来都要烧上一只鸡腿,常常把我弄醒,所以,我称他为“鸡腿”。
我的房子正对厨房,仅靠厕所,薄薄的木板不隔音,弄鸡腿的,上洗手间的,声声入耳。所以,我通常把门关紧。我的房子面积只有四张半的席子大小,俗称“四叠半”。刘欣给了我一些床垫被褥和一个“火�”(被炉,类似炕桌,可以通电取暖),屋内有一个巨大的电视柜,内有老式的二十一寸彩电。
也收到老婆的回信了,长长的四页纸。她说,回想起那天分别的情景就想流泪。那天晚上,实在是忍不住才哭的,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好委屈,当时不哭,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哭了。自你走后,自己就变得坚强起来,什么事情都靠自己拿主意了。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心里一遍遍地和你说话,把白天遇到的事情告诉你,就像过去晚上躺在你身边,闭着眼睛和你说话一样……。
我读完来信,马上自己给自己照了一张像,笑容很灿烂,背面写道,“傻冒一个,晚上极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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