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茶听风看雪
晨起,雪还在下,片片雪花在窗前飘旋,无声地落在屋檐路边。长安街的车流碾过落雪,划出两道黑黑的通路,显出柏油马路的本色。路旁的落雪没有融化,也不再是昨天所说的“薄薄一层”,好像有点厚度了。
终于下雪了。虽然是断断续续,时密时疏,毕竟有胜于无。我喜欢北京下雨和下雪,空气湿润了,心中的无名燥热被驱除得干干净净,这个时候,泡上一杯茶,伫立窗前,看长安街车来车往,如果雪下大了,雪花纷飞,盖住人声车声,整个世界好像只有沙沙的落雪声,这个时候,来一个深呼吸,一切的人间烦恼全然不见了。
学生来汇报论文进展,一个人闷着头干了半年,越来越找不到感觉。为了这个汇报,反复演练,等候老黄一通排炮。我摇头,哑炮了。文章为谁而作?说白了还是为自己,学术也罢,技巧也罢,通通都是自己的事情。论文写得苦,只好自己给自己打气,经受最寒冷的时候意味着春天就在眼前。
又有学生来说,内心挫折无法排解,但是,又不敢来见老师,窝了两年,终于鼓起勇气来了。他想接受老农一顿臭骂。我说,不会的,那是小事一桩而已。人要活,饭要吃,无数恩恩怨怨不外是一场飘零落雪,经不住时间的消蚀。
看雪,听风,品茶,回味学生的论文烦恼,感情顿挫,暮然想起老妹临行给我讲的一个故事。十九岁那年她独自一人回老爸故乡插队,忽然染病,上吐下泻,高烧不止,那个时候的农村缺医少药,也无法与家人联络,病得昏昏沉沉,日夜面壁而卧。据老家的经验,病人面朝外还有希望,朝里就意味着时日无多。许多人都以为她很快就走了。那个屋子,算是我们的祖屋,不少亲戚就在那里离开人世。恍恍惚惚个把星期,老妹自己居然起来了,老乡见到,惊呼鬼魂。
二十多年前老妹空身一人独闯加拿大那个冰天雪地世界,在那里结婚生子,我一直在想,她在异国他乡肯定遭遇无数的困难和挫折,究竟是如何克服呢?这次明白了,游走过生死一线间,对她而言可能是一种无法替代的人生财富。
我提醒她,北京快要下雪了。她说,来加拿大看吧,真正的茫茫雪原。当我在撰写这篇小文的时候,她可能在挑灯撰写黄家的家族史,窗外当然也是白雪皑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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