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出差，深圳广电谭可领导邀请到上海给4A们忽悠一下全媒体。我说好的，遵旨。

      下午六点半飞机，八点半到达，然后，游泳，然后，写文，贴上。还说投票事情吧。   

飞上海，说说院生寮投票故事（三）

一九八七年春天，我离开东京大学转到一桥大学，以生活贫困为由，住进了一桥大学东校舍的院生寮。

关于院生寮生活的种种，以前的帖子多有言及，不说了，今天想说一下入住院生寮其间所亲历的两起投票事情。

入住不久的一天，住在一楼五号的中国留学生景文学告诉我，周日有一个寮生会，最好不要请假，因为要投票。投谁的票？周初的。他在宿舍私用电熨斗，一不留神把窗台烤着了，日本学生很生气，要投票赶他走。据我所知，院生寮规定当中首开一条就是防火，纯木造的房子只要起火，顷刻完蛋，所以，规定屋内绝对禁用电炉电熨斗之类，显然，来自社科的老留学生周初犯忌了。按理来说，犯错的老周如果立马深刻反省低头认错，日本人可能也就算了，可这位老先生很犟，偏不，于是，有日本学生动议检讨此事，按照寮规执法。这就是投票的由来。

按照院生寮规定，两三个月会有一次全体寮生大会，据老生说，这种全寮会通常九点开始，寮长、会计还有诸多寮生发言，很沉闷也很乏味，留学生尤其是中国留学生为了打工，一般都会请假缺席，可是这一趟与自己人相关，老周被驱逐是小事，中日关系被破坏是大事，所以，大家都不敢缺席，早早到会。

我是第一次出席全寮会，真是感到很拖沓很无聊，只要与院生寮有关，什么事情都可以说，事无巨细??嗦嗦，从寮长到会计到老寮生。最后，终于轮到与周初有关的事情了，先是寮长开头，然后，是负责防火安全的寮生介绍事情来龙去脉，然后，各个寮生自由发言，有说问题严重的，有说依规办事的，当然，也有周初的辩驳。多数留学生都采用沉默，竖着耳朵听，韩国的，台湾的，泰国的，当然，最多就是大陆的。

终于到了投票了，小纸片一张，画圈和打叉两种。老周坐在我前面，铁青着脸。投票一完当场验票，赞成驱逐和反对驱逐相差好像是两三票，老周得救了，大家松了一口气。大家事后回忆这件事，都说很险，一旦投票成立，老周就得卷铺盖走人。

时隔一年，我真目睹了一次投票驱逐出寮的经过。

山崎来自大阪，名字是什么我忘记了，大概和我同期入学，晚我半年入寮，他带有点关西口音，出身好像就是大阪大学，来一桥专攻美国外交政策之类，小矮个圆脸，很聪明，报告自己特长的时候说，复印技术超好，通常是一般人复印一件他可以复印两件。那个时候没有互联网，扫描设备也不太多，东京的专业书籍奇贵，无论是留学生还是本地生都喜欢复印，整本整本地印，这个时候，真是出了不少复印高手。这个山崎平常乐乐呵呵，算是日本人当中比较稀少的活泛的那种，可是有一天见到我就说拜托，因为要开寮会，专门为他的事情进行投票。不久前他丢了一张书桌，寻觅几天未果，于是，向警所报告了，据说警察要到院生寮查看被拒，于是，有寮生把这件事情捅到寮会并要进行投票。

投就投呗，我很不以为然，但是，他很紧张。那天的寮会也是九点开始，留学生出席得少。会上的发言火药味很浓。我以为为一张桌子报告警方本来是很平常的事情，其实不然。日本的大学向来比较忌讳与警方军方发生关系。大学自治，警察平常不轻易入大学，除非你有请求。山崎报警，给警察详细介绍院生寮情况同时，还提供寮生名单以及院生寮平面图，似乎犯了大忌。有老寮生很愤怒，说话有种少见的斩钉截铁，当然也有替山崎说话的，意思是新生入寮难免过失之类。意见说完全体投票，保留画圈驱逐打叉，投票结果是要山崎三天之内离开院生寮。

走的那天是我送他出门的。写的这里，我还清晰地记得他当时被驱逐出门的模样，一个人往面包车上码放一捆捆书和被褥衣服，然后悄悄离开，很有一种惨兮兮的感觉呢。

投票的故事讲完了，但是，实践没有完。有心人大概会注意到，学院成立至今，每周都有所谓“班子会”，为诸多杂事议论来去，重大问题，同意打圈，反对打叉，实行着与院生寮大同小异的最为基层的“民主议事民主决策”。我这个院长也当了十年，若问最大的贡献是什么，我说只有两个字，民主。行政公开，办事透明，重大问题集体表决，画圈还是打叉，集体力量决定这个学院的生死。说要建百年学院，独裁是绝对不行的，只有民主自治才行。